《论语》：伟大的“圣贤言行录”

两代弟子的追忆与记录

陈志老师来电，命我“推荐一本书”。

他亲切的话语尚未说完，我便本能地想到了《论语》。

《论语》是我最熟悉的一部书。“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三十多年的沉潜体会，何止千虑？故虽自知愚钝，也多少有些心得。

况且，迄今为止，我所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皆与《论语》有关。一是在太原文庙义务讲《论语》十八年，翻来覆去若干遍；二是穷十二年心血，将《论语》逐字逐句注解了一遍，又反复修订。所注之稿，如今已放下十多年，想离得远一点，广其视野，等合适之时，再回头做最后的修定，庶几可略慰此生。

所以，对《论语》的推荐，可以说是本能，也可以说是别无选择。

《论语》是一本很平实的书，也不长，只有区区一万两千多字。孔子一生“述而不作”，于删述六经之外，不再著作。《论语》是他去世之后，两代弟子的追忆与记录。他们以某种形式——很可能是扫墓或者集中论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聚集在一起，回忆起当年先师的谆谆教诲，每个人皆无限感叹与怀念。于是，大家便将先师在世时对大家印象深刻的一些语言和行为记述了下来。记述者当以曾参、有若二子的门徒为主，故《论语》一书，于孔门诸贤中唯称“曾子、有子”，此外皆直称其名。

这本语录体的“圣贤言行录”，谈不上语言艰深，也谈不上文辞瑰丽；从思想的深刻性而言，也不如《老子》。但至少对我个人而言，《论语》是此生最重要的一部书。而且，通过三十余年的反复阅读与践行，我完全认可钱穆先生关于《论语》的陈述：“今天的中国读书人，应负两大责任。一是自己读《论语》，一是劝人读《论语》。”

千秋圣贤的光辉与影响

而《论语》的伟大，首先是因为孔子的伟大。

在整个中国历史上，再没有人比孔子更伟大了。他的弟子子贡说：“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他的后辈孟轲说：“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也！”

在中国文化的形象上，也再没有人比孔子更能代表中国了。当今之世，中国在全世界开设的许多汉语教学学校，皆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下面，简要谈谈这位被称为中华民族的“至圣先师”的伟大老人。

要学习中国的文化，必须先从先秦学起，因为先秦是中国文化的根底；而在先秦便形成的各个学派中，儒家又是毋庸置疑的主干；而儒家学派的开创者和最大的代表人物，就是孔子。他为我们民族数千年的交响乐定下了主旋律；他为我们中国无数代的心灵绘制了路线图；他的思想已经渗入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他的言行已经影响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本能。

综观孔子的一生，他主要从事了三个方面的事情：一是从政。他曾任鲁国司寇，虽前后仅有三个月，但已无愧于杰出政治家的称号。不过这个方面，他至少在当时不能说是非常成功；第二是搞教育。从三十岁左右一直到七十三岁时逝世，他共教授弟子三千余人，其中杰出者七十余人；第三是整理古代经典文化，修《诗》《书》，定《礼》 《乐》，序《周易》，作《春秋》。在后两个方面，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深远影响。

像人类早期的许多思想家一样，孔子“述而不作”，并没有把他的思想有意地写成专著。他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们所编纂的《论语》一书，是关于孔子最可信的记述。我们要研究孔子，学习孔子，应该从《论语》开始。

君子人格的典型与实践

从读书的角度而言，《论语》如同坐标中的原点，中国文化的一切纵横发展，都从这里出发，并以之为最基本的判断准衡。有意思的是，诸子百家，也无不或明或暗地将孔子以及他所代表的儒家作为最重要的参照，或是或非，或左或右。因此，《论语》也的确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最恒定的著作。“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其《论语》之谓乎？

从生命的角度而言，《论语》如同一部言行守则，实践性非常强。当年“非典”期间，想起王阳明的自问：“圣人处此，更有何道？”于是凝思《论语》，得到若干解答，心安许多。此后每遇疑难，便作此想。渐渐地竟成了习惯思维，不唯因之而解决外界问题，更多的是将其作为照鉴内心的镜子，滋养性灵的源泉，压定人生的秤砣，受惠无穷！

这本伟大的“圣贤言行录”，如实地记载了孔子在日常生活中的言语、行为，以及对很多具体事务的处理方式和看法，展示了一位蔼然圣者的风范，确立了君子人格的典型。同时，在这本书中，孔子以他温和而执着的姿态，与他的弟子们一起，为后世构建起一个充满了崇高的理想主义的圣贤集团。正如薛瑄《读书录》中所云：“观孔门诸弟子之言，从容和毅，皆仿佛夫子之气象，乃圣教涵熙而然也。”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从现实和普通人的角度出发，孔子为我们提出了作为君子的一系列标准，比如仁、义、礼、智、孝、信、忠、恕、悌、温、良、恭、俭、让等，无不体现出他所追求的个体人格精神和群体性社会道德。他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主张，通过《论语》里的字字句句，在阅读与玩味中悄无声息地渗入我们的心田，提升我们的境界。

精神元典的平实与高远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设计师，孔子有一个非常伟大的特点，就是以人为本，从现实出发。“子不语怪力乱神。”“未知生，焉知死！”短短的话语，已彻底奠定了中国文化注重社会秩序、注重人生幸福，而不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或来世的根本原则。这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数千年的中国历史上一直未出现过宗教统治或者政教合一的现象，更没有出现过直到如今仍然是令西方世界为之头疼不已的宗教战争。这是在让我们这些后人顶礼致谢，高山仰止。

《论语》一书的语言是平实的，但正是在这样的平实具体之中，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一起，为我们千秋万代的后辈树立了楷模，作出了榜样，请看：

道德礼仪核心：“礼之用，和为贵。”（《学而》）

做人行事原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

日常行为表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学而》）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子罕》）

终身学习求索：“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

多做自我批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学而》）

……

方方面面，林林总总，孔子，这位站在普通人立场上的千古圣贤，在历史的最高巅峰上，以真诚而和蔼的态度，为我们中国人建立了一系列的道德标准、做人原则。有了这一系列的标准和原则，我们就可以成为一个君子，就能够建成我们的“君子国”，就可以去努力实现我们的小康社会，大同世界！

这个目标很高远，但是《论语》中说了：“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卫方正，山西省政府参事室（文史馆）研究员，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山西文瀛书院院长，山西发展智库专家，山西国学大讲堂教授，山西至圣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山西当代儒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山西省诗词协会会员，太原美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岢岚县文化顾问、荣誉市民，安泽县委党校特聘教授，祁县决策咨询专家委员会会员，中国（平遥）监察文化终身顾问，同时担任山西省内多所学校国学辅导员。目前已在国内发表各类作品数千万字，出版专著多部。

自幼系统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寒暑不辍，泛滥百家。平生以打通古今、经世致用为心，“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尽一个中国读书人的义务。